第二章自由
**脆褪去伪装,坦荡荡看向他。
“将军,我是用了这诸多心思,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旁人做营伎,能活。
唯我明家人,必死无疑。
如今边疆大营里的另一位主事将军,是郭持啸。
郭家与明家,有大仇。
两家各有拥簇的皇子,朝堂站队厮杀,素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存在。
更何况,郭家幼子,曾在试图调戏我时,被我反将一军,意外坠崖而亡。
今朝我明家败落,一府女眷都被贬为营伎。本是要送去南疆,郭持啸却将我们要了来。
我还能安稳地立在此处,是郭持啸出营前下了令,他要亲自来料理了我。
我要活。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我深吸了口气,亮出最后的底牌。
“将军不会白白护我。军中将士从前多有受我明家恩惠的,更多有为我明家冤屈抱不平的。救了我,更有利于将军您收买人心。”
他果然犹豫了,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我耐心等着。
既是猛虎,都不希望被旁人掣肘。
终于,他将我扛起。
我长松了口气。
行进的方向是他的帐篷。
近在咫尺时,他倏地身子一转,将我绑到了帐前的柱子上。
“你太危险,本将可不敢,养虎为患。”
说罢,他淡漠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很快,天空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模样,像极了明家下狱的那一天。
“华儿,无论如何都要活着。你得为我明家洗刷冤屈。明家人可以死,但绝不能这般不清白地受世人唾骂。”
祖父在临刑前握紧了我的手,嘤嘤叮嘱、声声啼血。
我一下子惊醒。
人,依旧被绑着。
不过身上,多了件袄。
大袄针脚细密,袄边一个顾字显眼。
我心微动。
原来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全然无用。
之后的日子,我的猜想被进一步证实。
因着这一场风雪,我生了场大病。
夜晚照例没有人叫我去服侍,就连白日里的劳作也被减免。
已知郭持啸才没这般好心,出自谁的吩咐不言而喻。
只是这样的优待,也落在了其他营伎眼底。
我被排挤、被孤立成为必然。
我的衣裳,总莫名被撕坏;我的被褥,时常浸着水;我的饭菜,也多馊剩下水。
“是个狠心的,杀她亲娘、亲妹时眼睛都不眨呢。”
“毕竟她娘她妹也都是美人胚子呢。现下,两位将军都只能对她上一上心。”
“啧啧啧,还大家闺秀呢,心就是毒。”
“...”
我默默承受,不曾辩解,只每每抬头,都热切地看向顾衡封的营帐。
如此一望数十日,直到听闻郭持啸将归的消息,顾衡封都没再找我。
要想活命,我只有逃。
终于,我找到了机会。
郭持啸率军将归,正是需要犒劳的时候。
营伎们都得了片刻的松散之机,被带去河边沐浴,准备抚慰一众疲乏的兵士。
女人们白花花的身子挤到了一处,看得看守的兵士们红了眼。
有几人立即被拖了去,其余人木呆呆地站在水里发着抖。
我慢慢沉入水底,趁着众人惊惶之际,悄悄潜游离开。
等他们发现时,我已从另一边上了岸。
眼前便是茂密的树林,我飞快地钻进去,狼狈地跑出老远后,脱下一只鞋丢在地上,再小心翼翼地踩上杂草堆,慢慢往营地的方向遁去。
小兵们已然回去报了信,营中稍显些许慌乱。
因着我是郭持啸点名要的人,他的亲信兵卫们都着急忙慌地出去追我。
我则觑着空钻进了泔水桶中。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生路,也是现阶段唯一一条能逃脱的路。
前些日子,其他营伎们鄙薄着我的同时,也能给我带来有用的讯息。
就比如每每日落出营的泔水桶,因其腥臭无比,检查的兵士总应付了事。
我一介弱女子,钻进人生地不熟的茂密丛林里,被捉到不过须臾,
还不如故布迷阵后折返回营。
为了能确保成功,我早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
我毫不嫌弃地将自己塞进馊水中,每每遇人盘查,都拼命压住自己的心跳。
随着后营门的吱呀开合声响起,我几乎喜极而泣。
自由,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