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姜清晚来了,她今天倒是来得格外早。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并未褪去,还在暗涌。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姜清晚的身影。
她的容貌越来越艳丽,头上的朱翠点缀也越来越繁杂。
像个皇贵妃的样子。
我又看了看自己,虽穿着象征着皇后身份的明黄色的寝衣。
却没有什么威严。
我的面容看起来太憔悴了。
我给自己抹了些口脂,气色看起来才好些。
我问她:「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不用伺候皇上?」
她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了我的榻上。
真是越来越没了规矩。
她真把她当成了我的妹妹吗?
莫不说是个旁支的庶妹,就是我府中的庶妹也不敢像她这么放肆。
我唤阿容进来,她自是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没规矩的皇贵妃。
我端坐在镜子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这一场清晨闹剧。
姜清晚对阿容疾言厉色,阿容对她不卑不亢。
她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索性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开始描眉梳妆。
外头禀报,皇上来了。
我不解,沈鹤此时来作什么?
他的早朝不是才结束没多少时辰吗?
疾言厉色的姜清晚开始不再于阿容争执不休。
她从我的床榻上起身,来到我旁边,在我耳边说:「长姐,你猜我以后会后悔今天来找你吗?」
她今天是怎么了?
没有一点规矩,连说的话都令人糊涂。
还没等我放下眉笔,问个究竟。
她就凄厉的叫喊了起来,跌坐在我旁边。
她跌坐着的地毯上,晕染了大片血迹。
我描眉的手顿了顿。
我最喜爱的地毯被她弄脏了,一大清早的真是晦气。
沈鹤穿着朝服进来,看着我们屋里的三个女人。
没有说话。
屋里现在分成了两半。
一半安静,一半吵闹。
安静的这边是阿容尽心尽责、一言不发地护着我。
吵闹的这边是姜清晚在躺倒的地上凄厉地叫喊。
我宫里的人听到动静,并没有一窝蜂地涌进来。
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现在这个屋里可是个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明眼人大概都能一眼看出发生了什么。
姜清晚像是那个受害者。
我这个皇后像是个加害者、始作俑者。
还是沈鹤旁边的公公打破了僵局。
「快传太医。」
公公那虐待尖利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自打生病后,反应越来越迟钝了。
身边的阿容开口向沈鹤一字一句地阐述事实。
我知道他并没有听。
他望着我的眼神先是透着一丝惊喜。
待我仔细去看的时候,沈鹤的眼里又透着一丝冰凉。
不知道他在这几个瞬间,想起了什么。
他什么也不问,直接将我推开。
生病后的身体太弱了。
明明沈鹤用的力道并不大。
我却要靠强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
他一只手揽着我胳膊,彷佛是在护着我,以防我真的被推到在地。
他的另一只手又擒住我的下巴。
真令人矛盾,沈鹤这是怎么了?该走的步骤一个没走?
此刻他应该狠声斥责我。
怎么将他的皇贵妃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再然后,削了我手中掌管后宫的权力。
亦或是直接废了我这个皇后。
这不正是姜清晚此行的目的吗?
姜清晚的设想落空了。
她花这么大的代价陷害我,沈鹤却对我没有一点实质性的惩罚。
正当我想让沈鹤松开擒住我下巴的手时。
他才一字一句地说:「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令朕心烦。」
我愣在了原地。
沈鹤现在的心思可真难猜测。
我敏锐的感觉到,他说的这句话里参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懊恼?还是厌恶?
我不作深究。
至少,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
我那日担忧的事情这么快就摆在了我的眼前。
我父亲位居左相,自是要处处提醒他这个新登基的少年皇帝。
他一上言,剩下的那些文官纷纷附和。
父亲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只不过,忠言逆耳罢了。
那些文官一味附和,自然引得沈鹤反感。
他们倒无所谓,万事我父亲这个丞相在他们前面替他们挡着。
在沈鹤眼中,我父亲恐怕早就成了仗着自己两朝元老的资历,不将沈鹤这个新皇放在眼里的大逆不道之臣。
父亲还是太直。
要知道过直易折。
公公带着太监匆匆忙忙的赶来。
给我们行了礼后,才为地上脸色惨白的姜清晚医治。
姜清晚一个多月的身孕小产了。
从姜清晚第一天承宠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她的身孕已然是一个多月。
不用想,原来他们早就已经珠胎暗结,我倒是被蒙在鼓里,成了实打实的「蒙鼓人」。
我朝着沈鹤跪了下去,开始请罪。
沈鹤没有废后,他现在应当是顾起了尚未完全安定的朝局。
他下令将我禁足在中宫里,借着我的「错」,顺便停了我父亲的职。
祸不及外嫁女,外嫁女的祸倒是牵连了父亲。
沈鹤并没有说幽禁的期限。
只是让中宫门外的护卫日日看着。
我倒是松了口气。
现在的我不必日日应付嫔妃们的请安,不必应付沈鹤现在的喜怒无常。
在这难得的清闲时光里,我偶尔会想。
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姜清晚不惜用她孩子的性命演这么一场拙劣的戏码来算计我。